《隋唐两朝志传》第二十六回 化及招募众豪杰明 · 罗贯中
当日车驾共文武百官送义臣至凌敬府内,设宴以宾礼待之。义臣曰:“臣有何能,敢劳陛下如此厚礼!当舍此无用之躯,报答大王。”建德曰:“卿比蜀之严颜,无以异矣。”日已沈西,一簇人马送建德回朝。次日,建德下诏,即起倾国之兵,征讨化及。命刘黑闼为大将军,挂元帅印。范愿为先锋,高雅贤为前军,曹旦为后军,凌敬为参军纳言,裴矩为运粮纳言,宋正本为监军仆射,齐善行留守乐寿,曹后监国。率领大兵十万,御驾亲征。太仆杨义臣随从建德在帷幄中,画策定计。比及起行,使人先致书,会合各路之兵同时进发。但见旌旗蔽野,剑戟如林,浩浩荡荡,杀奔聊城一路而来。
却说秦王世民与淮安王神通引兵来聊城,听得喊杀之声,望见尘头起处,报言夏兵已到。急引兵来时,夏兵已自先去了,不能相会,遂屯兵于汉川。当日秦王世民领兵正在起行,忽报唐帝遣使赍手诏前来,不知何意。世民折开读之,诏曰:今有定扬可汗刘武周引兵入冠,攻于并州,洛阳王世充侵犯伊州,梁之萧铣剽掠峡州,三路锋势甚锐。今封世民为诸路大行台,各路军马并受节制。随将所部官军交付御递淮安王李神通领去,会合诸侯,削去宇文化及,牵靖副之。毋得延缓,有误军情。
秦王读罢手诏,谓左右曰:“父命不可违也,既有三处人马如此利害,安可在此迁延,不引兵击之。”正在忧疑,人报刘文静赍书各国,回见大王。秦王大喜,召至帐前问之,文静曰:“奉命径投各国,只有魏公李密领兵来会。王世充犹豫不定,无心北伐。夏王建德拜复大王,不必远劳圣体,只消遣二副将领兵前来,同除逆贼,以谢天下。”秦王曰:“正合吾意。”遂将兵印交付神通、李靖二人,吩咐齐心秉政,整理军情。次日,秦王、文静径回长安。李神通受了兵印,领人马直向东路进发。
却说宇文化及在聊城见士及投唐,唐兵随后继至。建德、李密二处起兵,俱屯青州,兼以军士家属尽在长安,恐生异变,心愈忧疑,乃谋于弟智及曰:“方今三路之兵俱屯于青州,征伐我等,兵势甚锐,有何奇计,可以迎敌?”智及曰:“三路之兵,势若泰山,吾军不满十万,彼众我寡,何能迎敌?不如招募豪杰之士,深沟高垒,以成犄角之势。其诸侯远来,利在速战,人心不一,其势不久。城门坚关不出,以逸待劳,待其粮尽力疲,因而击之,其胜必矣。”化及曰:“善。”即将府库珍宝、金银、缎帛赏赐三军,招募海贼,以拒诸侯之兵。
却说李密偏将徐世绩保守仓城,见各路之兵集于青州,人报化及遣人将金宝招诱海贼,与诸侯相拒,世绩喜曰:“此贼合休,天赐吾成此大功也。”遂密唤手下心腹一将,姓王名薄至帐下谓曰:“吾素知汝是忠义之士,尽心报国,今授汝以密计,可领三千人马,各带毒药三百余斤、赐银五百余两,径往聊城,依吾遗计,随时用度,可如此如此……若建大功,齐加升赏;有误大事,尽加刑戮。”王薄受计,领着人马辞别往东而去。后人有诗云: 向魏归唐徐懋功,其中妙算鬼神通。
未观辅佐清天下,先看聊城第一功。
原来宇文化及在魏县,知三路兵来,锋锐难敌,乃下令招募人马,未及旬日之间,聚至八万余人。正在操练,忽见西北角上一队海贼飞奔而来,为首者,其人身长九尺,眉粗目突,黑脸黄须,英豪气概,丑陋惊人。化及问其姓名,其人答曰:“吾姓殷名大用,河东人也。因本处豪霸倚势欺人,某故持刀杀之,逃难海上五六年矣。今闻召募豪杰,破各路诸侯之兵,故领部下三千余众来投,乞留任用,皆效犬马之报。”化及大喜,即封大用为前殿都虞侯,其手下随来之人皆加重赏。
当日哨马来报,大唐军马来到,今已至近,只隔四[五]里之地,扎了营寨,先使人来此下战书。化及视之,乃淮安王李神通之书。化及大怒,即批“来日决战。”化及谓诸将曰:“李神通欺我太甚!听知夏魏兵来,特使人搦战。来日不必新军赴敌,只守营寨,看吾一战成其大功。”即以智及为大元帅,杨士览为先锋,长子丞基为左恭军,次子丞趾为右恭将,殷大用领兵三万为后殿,留守城池。传令五更军士饱食,披挂出寨。
是日辰牌左侧,军至半途,唐兵已到,各布成阵势。化及金盔金甲,披挂出马,左杜荣,右马华,二将执方天画杆戟,两边护卫。三通鼓罢,对阵门旗两开,三员将金装环带立马阵前:中央李神通,左有李靖,右有刘弘基。李神通在马上单搦化及搦战,化及讨枪,欲自战之,阵门中一将早挺枪纵马而出,化及视之,乃杨士览也。神通挥刀来迎,两将战上八十合,不分胜负。门旗下李靖与刘弘基曰:“对面戴金盔者化及也。若捉得化及,足可与二帝报仇。”说犹未了,刘弘基一骑马、一口刀另纵刺斜里径取化及,如一道电光,流至面前,手起刀落。
杜荣、马华两支画戟一隔,刀起处,二戟齐断,只将画杆马头上便打。弘基马回,杜荣掣军士手中枪赶来。李靖搭上箭,望杜荣心窝里便射,应弦落马。杨士览见背后有人落马,弃却神通,望本阵便回,神通乘胜掩杀过来,许兵大乱,四散奔走。
神通望见化及,骤马来赶,看看赶上,侧首撞出一军,为头大将,长子丞基,救化及去了。神通自回,收军归寨。
且说丞基保化及归大寨,败军陆续回营,为见折了杜荣,化及放声大哭。次子丞趾谏曰:“父王恃盛壮之气,忽强为之勇,三军之众,莫不寒心。虽斩将蹇旗,威镇敌场,此乃偏将之任,非主将之宜也。愿折贲育之勇,怀王霸之计。今日杜荣死于锋镝之下,皆吾父轻敌之故耳。切宜保重。”化及曰:“孤之过也,从今改之。”士览曰:“臣观魏县城池不坚,粮草不积,终非久处之所。只有聊城城池坚固,内有粮储极广,不如将家属老小昼夜搬往聊城,观敌进止,胜则西还,败则可守。”化及准其议,昼夜收拾,隋炀帝之后萧氏,宫嫔彩女及传国玺、珍宝、缎帛奔走聊城。
化及奔走,比及唐兵知觉,早已走入聊城。李靖曰:“昨日得胜一阵,虽走聊城,贼势尚大,一时难灭。吾欲观其动静,探其虚实,缓急之势,用以奇计,然后进兵。”神通曰:“正合吾意。”李靖乃带领双骑,离营二十里外,立马于高阜处遥望一遍,顾谓左右曰:“化及逆贼,败在旦夕矣。”左右曰:“贼势正炽,何能便败?”靖曰:“吾观聊城上气色已绝,安得不死。然观唐、魏二营之气,皆非得胜之兆,但不知此贼死在何人之手。”言未绝,只见正北上一阵杀气,郁然而起,横冲斗牛之间,直与天连,风送南来,犹若大烟之状。靖欣然曰:“原来擒获此贼,乃属正北之兵也。”
时已黄昏左侧,归鸦投宿,噪鹊成群,靖心暗喜:吾计得成,欲灭化及,只在此群鹊身上。遂勒马回至营中。淮安王接见,问靖探听事体如何,靖曰:“唐兵虽得小胜,吾观云气,未有全胜之文,不如暂停数日,徐观其变。今吾已有奇计,可擒贼矣。”神通请问其计,且看如何。
总批:三路之兵,势如泰山,化及之危,若朝露矣。智及虽有召募豪杰之谋,次子虽有搬往聊城之说,吾恐其终无益于事也。
况唐将如李文靖观天文而察气色,此贼岂难擒乎?